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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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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一時,田老四夫妻帶著田承寶回來了,不過,他們卻不是自己回來的,是被田良東送回來的。

一進門,田良東就熱絡的跟姜婉白打招呼,同時,他還讓夥計搬進來一袋袋的東西,粗略一看,有大米、紅豆等糧食,也有排骨、雞鴨等肉類,最後,還有葡萄、西瓜等水果,林林總總,又擺了半個屋子。

姜婉白一看,心中頓時一急,這叫什麽事,田良東每次來,都是大包小包的往這裏拿,可是她剛才讓田老四去接田承寶,竟然沒想著給他帶點東西,她還沒老呢,怎麽就這麽糊塗。

田良東是什麽人,一下子就看出了姜婉白的困窘,立刻道:“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謝嫂子了,自從有了嫂子的紫芝醬,我酒樓的生意那才叫芝麻開花,節節高。

沒什麽給嫂子拿的,就是一些做月餅的材料,還有一些吃食,一點心意而已。”

田良東說的其實還真是實話,本來,一個鎮就那麽大,有錢人就那麽多,他的酒樓前一陣營業已經達到飽和,撐死了,以後都能保持現在這個狀況就該燒高香了。

可是自從酒樓推出紫芝醬的菜色後,不但鎮上的人來吃飯的次數多了,還有很多縣裏的、其他鎮上的人來吃飯,甚至還有京城的人,他們都說是專門來吃這紫芝醬菜色的,因此,田良東的酒樓每天都爆滿,有時候甚至還要等座位。

人就是這麽奇怪的生物,他這酒樓生意越紅火,來的人就越多,等的時間越長,大家越珍惜吃到飯菜的機會,最後對飯菜的讚美也越多,下次再來的幾率也就越大,這完全是一個良性循環。

田良東的酒樓,每天客似雲來,日進鬥金,比起酒樓賺的那些錢,他給姜婉白的這點,還真的不算什麽。

田良東這叫知恩圖報,可是在姜婉白眼裏,卻是莫大的情分,她跟他交易紫芝醬,銀貨兩清,誰也沒占誰的便宜,酒樓的生意好,可不止是紫芝醬的原因,更重要的是田良東的努力。

現在他這樣,姜婉白豈不動容。

還有,以前買房的事,田銀鳳的事,姜婉白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感謝田良東比較好,正在這時候,她聽見田良東說“做月餅的材料”時,心裏卻突然有了主意,頓時笑逐顏開。

這件事如果真的做成了,雖然不能報答田良東的恩情,但起碼也算她的一點心意,姜婉白暗自想著。

這時,田良東卻突然道:“我這次來,除了來看看嫂子,就是參加祭祖。”說著,他轉向田老二,“時辰差不多了,要不我們一起去?”

中秋祭祖,是田家人的習慣,無論是在外地的還是田家村的,只要不是走不動了,或者有人命關天的事,都要回來祭祖,田良東自然也不例外。

這次,不但他回來了,他的兒子也會回來,只不過他順便送田承寶回來,而他兒子則從京城直接去了三叔祖那裏而已。

田老二看了看天色,答應道:“一起去。”說完,他環視了一周,發現還缺人,就對田老三道,“老三,承運跟承玉呢?祭祖可馬虎不得。”

“我早就叫他們準備著了。”田老三說完,朝屋子裏一喊,田承運、田承玉就穿著半新的衣服走了出來,只見他們頭發梳的一絲不亂,衣服、鞋子穿的平平整整,顯然是經過了一番打扮。

田家的男人終於到齊了,幾人跟姜婉白告了別,就匆匆的往三叔祖家走,這種時候,三叔祖就是大家的主心骨。

男人們去祭祖,女人卻不行,因為田家祖訓有雲“男子方可祭祖”,對此,姜婉白卻一點也不在意,又不是什麽好事,不讓她去,剛好,她還可以趕緊做她的月餅,等田良東回來,應該正好可以給他帶回去。

整理了一下田良東帶來的東西,姜婉白松了一口氣,幸好,她需要的東西除了牛奶之外,都在,不過這牛奶也不是難事,村西頭田良和家的牛剛下了小牛,去弄一點來應該不是問題。

說做就做,姜婉白讓趙氏去弄牛奶,自己則開始準備配料。

王氏跟張氏一看姜婉白忙了起來,立刻來幫忙,“娘,我們這是要做月餅嗎?”

鄉下人什麽都靠自己做,月餅也不例外,王氏跟張氏兩個人早就等著了,只不過姜婉白一直沒發話,她們也沒敢擅自行動而已。

“對,做月餅,不過,我們可不是做一般的月餅,我們做冰皮月餅。”姜婉白一邊說著,一邊回想著冰皮月餅的做法。

“冰皮月餅?”張氏有些疑惑,“那是什麽月餅,用冰做的嗎?”

“當然不是。怎麽說呢,我們平常吃的月餅,不是金黃色的嗎,而這冰皮月餅,則是白色透明的,就好像冰一樣,所以叫冰皮月餅。

還有,這月餅如果能冷凍一下的話,會更好吃。”說到這裏,姜婉白有點犯愁,“可惜咱們家沒有冰,這月餅的口感,恐怕會打一些折扣。”

王氏跟張氏聽了,直咂舌,冰,可是有錢有勢的人家才會有的,要在數九寒冬的時候,將冰塊藏在地窖裏,第二年才有的用,那可是個大工程,既費錢,又費力,他們也只是聽說過,卻根本沒見過,姜婉白要做的月餅竟然要用到冰,他們已經有些反應不過來了。

“需要冰是嗎?”唐少正端著藥碗從屋裏出來,問姜婉白。

“怎麽,你有辦法?”姜婉白問道。

“我去試試,應該可以。”唐少正說著,將藥碗用清水洗過,牽出他那匹棗紅馬,就出了門。

唐少正可不是說大話的人,他說可以,應該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能弄到冰,這下,姜婉白放心了,開始制作她的冰皮月餅。

冰皮月餅的關鍵,就在於它的皮,是用大米米分、糯米米分、澄米分三種原料混合而成,其中,大米米分跟糯米米分看字面就知道是什麽東西了,而澄米分,可能有些人就不知道它是什麽了。

澄米分其實也是小麥米分,只不過,它是小麥過水,去掉面筋之後的細米分,又叫小麥澱米分,比較透明,一般是用來做蝦餃、腸米分的原料。

將小麥米分交給王氏,讓她去做澄米分,姜婉白則趁這個時間,開始篩大米米分跟糯米米分,做這種冰皮月餅,需要用細細的米分才好。

一會兒,趙氏將牛奶弄了回來,王氏那邊也將小麥的面筋去掉,姜婉白這邊也完活,便按照一定的比例,將這些東西混合在一起,再加一點油,攪拌均勻,一盆滑滑的,白白的面米分糊就做好了。

將面米分糊放在一邊靜置,姜婉白又開始做月餅的餡料。

說起月餅餡,姜婉白卻忍不住想吐槽一下,在現代,這月餅餡,好像只有你想不到的,卻沒有人們做不出的。

什麽紅棗桂圓的、花生芝麻的,那都是小意思,黑椒牛肉、麻辣雞絲餡的那才是真豪傑,甚至還有什麽海苔的、芥末的,可以說,月餅餡一直在突破人類的下限,大概,也只有大學食堂的菜譜能跟它拼上一拼。

在古代,可就簡單多了,富裕一點的人家,會吃五仁、棗泥餡的,平常一點的人家,也就是豆沙餡,當然,還有人一些人家,只是放一點酥油、一點糖,也就算了。

姜婉白其實最愛吃豆沙餡的,不過不是超市買的那種很甜的豆沙,而是自己熬制的,滿滿都是紅豆味、軟糯細滑的豆沙。

咬一口,那調皮的小東西就好似會跳舞一般,在你的舌尖上、味蕾上,翩翩起舞,讓你抓不到,咬不著,卻滿嘴留香。

豆沙餡的月餅,必須做,剩下的就是南瓜餡,現在正是南瓜成熟的季節,金黃的南瓜看著就誘人。將南瓜蒸熟之後下鍋小火炒制,依次加入油、糖、澄米分,炒成糯糯的、粘粘的即可。

除了這兩種,姜婉白還做了綠豆餡、芝麻陷的。

等到將餡放入蒸鍋的時候,唐少正也回來了,不負所望的,他帶回來一大桶冰塊,讓姜婉白喜出望外。

怕那些冰融化了,姜婉白趕緊把它們放到了地窖裏,又蓋上了厚厚的一層草簾子,她這才回來,趕緊將面糊放進鍋裏面蒸,蒸二十五分鐘後。

二十五分鐘後,面糊已經凝結成面團,就好似糯米糍一樣彈,這時,將它放在冰上鎮一下,就可以用來包餡。

包好餡後,拿家裏的月餅模具一扣,一個略帶透明,印著嫦娥奔月圖案的冰皮月餅就做好了。

“這是月餅?”王氏等人看著做好的月餅,都有些難以置信,她們還沒看過如此好看的月餅呢,就像,對了,真的像冰一樣。

“冰清玉潔個塵無,滴露玲瓏透彩光,好,好一個冰皮月餅。”唐少正看著這冰月月餅,有些失落,有些激昂,“也只有這樣的月餅,才配得上那一輪皎皎的明月,以此看,以前的中秋都是白過了。”

唐少正是文人,文人自有一股清高,愛蘭花,喜歡它們高潔素雅,愛美玉,因為玉如其人,白璧無瑕,而這冰皮月餅也是,正觸動他那種煢煢獨立的情懷。

姜婉白一聽唐少正的話,卻心中一動,她剛才只想著這月餅好吃,卻沒想到它的寓意,現在一想,可不是嗎,在文人眼裏,仰天望月的時候,還有什麽能比這樣一塊如月光一樣的月餅更能打動他們。

文人,要的就這這種情懷,這種說法。

或者,不止是文人,還有那些有錢的人,講究排場的人。

姜婉白頓時眼前一亮,“聽說縣裏晚上會有燈會。”

唐少正可不是那種迂腐的讀書人,聞弦而知雅意,他道:“今晚游鴻詩社會在雅園賞月吟詩,有了他們的肯定,這冰皮月餅,大概能成就一段千古佳話。”

“游鴻詩社?”姜婉白一楞。

唐少正笑了笑,“它可是整個安榮省甚至半個北方,所有文人的旗幟,社長姓林,本是當朝大學士,學貫古今,只不過後來因為政見問題,郁郁不得志,這才一怒之下,辭官回鄉,專心治學,成立了這家詩社。

詩社裏的人,無不是才華橫溢的讀書人,甚至,還有很多京城、甚至外地的讀書人因為欽佩林學士的風骨,特意來這裏,加入這詩社。

詩社從成立到現在已經十年,經歷過三次科考,出過一個狀元、兩個探花,進士數不勝數,讀書人莫不已加入游鴻詩社為光榮,甚至,有人說加入了這詩社,便已經是半只腳登上了了皇榜。

皇榜就是科考放榜時的名單。”唐少正說到這裏,怕姜婉白不明白,就解釋了一句,解釋完,他繼續道,“游鴻詩社如此炙手可熱,它每年的賞月大會,更是人才濟濟。

除了坐鎮的林學士外,以前游鴻詩社出去的官員,有名望的文人,甚至連朝廷勳貴,有時也會來,那才叫一個臥虎藏龍。

甚至有一種說法,說誰能在賞月大會上獨占鰲頭,那他下一次科考,絕對是功成名就。”說到這裏,唐少正有些興奮,也有些失落。

本來,他也應該去參加科考的,沒準也能像他們一樣,身披紅袍,頭戴紅花,騎著馬,“春風得意馬蹄疾,一日看盡長安花。”可是發生那件事後,他卻不得不走了的路子,時也,命也。

不過,這都不妨礙他向往那種風雲獨占的感覺,或者說,他比別人更多了幾分渴望。

游鴻詩社?姜婉白聽了唐少正的話,突然想起了明朝東林黨人的詩社,說是詩社,其實就是一個政治利益團體,最後,還差點控制了整個明朝,弄的腥風血雨的。

這個游鴻詩社,感覺也有點那個意思,就是不知道這林學士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,是真的放棄了官場,還是圖謀更大的權力。

當然,這都不關姜婉白的事,天塌下來,有高個子撐著,皇帝都不急,她一個小老百姓急什麽,她現在的首要任務,是將這月餅賣出去,換成錢,不然過了今天,誰還要她的月餅啊!

“這游鴻詩社這麽厲害,我們……”這件事,要想成,肯定得靠唐少正,靠她,她連雅園的大門朝哪個方向開都不知道。

“我既然說出來,就有這個把握能進去。”唐少正笑道。

姜婉白其實也猜到了是這種結果,唐少正可不是什麽話都說的人,只不過,“這樣,會不會對你有什麽妨礙?

其實,也不一定要去那個游鴻詩社,就在燈會上賣,應該也能賣掉。”這個就是姜婉白一開始的打算,好吧,姜婉白承認,她也就是想掙點小錢而已,跟唐少正那個大陣仗比起來,真是弱爆了。

所以說,站的有多高,看的就有多遠,姜婉白站在土坑裏,能看見腳面三尺遠就不錯了,怎麽比得上唐少正站在巨人的肩膀上。

唐少正一皺眉,有些不讚同姜婉白的想法,做事,要麽不做,要麽就做的轟轟烈烈,她那樣,真是糟蹋了這月餅。

當然,他是不敢說出來的,他還指望著姜婉白成全他呢,而且,這件事也不能怪姜婉白,他要是不說,姜婉白連游鴻詩社在哪都不知道,怎麽指望她去震驚全場。

“我也是怕這月餅被埋沒了,不全是幫你,想那月亮,何等清寒,月上的嫦娥,何等仙姿縹緲,飲仙露,喝靈泉,沐浴仙風,超脫世界之外,但我們卻用那樣滿是油汙的月餅來拜她,想來,她若是有靈,也會憤怒吧!”唐少正有些惆悵的道。

你這想法,真是……姜婉白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,她只能說,大概,她是俗人,沒有那種古代文人的風骨,她覺的,以前的月餅金黃酥軟,也挺好的,怎麽到他嘴裏,就變的這麽不堪了呢。

“晚上,我們一起去雅園。”唐少正越想越覺的不能這麽“眾人皆醉我獨醒”,這等好事,當然要大家一起分享。

唐少正都這麽說了,姜婉白當然不會拒絕,“那我下午再多做一些月餅,就是怕,那些冰不太夠,要知道,這些月餅只有用冰冷藏,才會好吃。”

“冰?”唐少正一笑,“這個問題我來解決,有了這月餅,想要多少冰,不就有多少冰。”

“還有一個問題,我本來想先給田良東一些月餅的,但現在晚上要去詩會,那這月餅……”姜婉白的話沒說完,但她相信唐少正一定能明白。

晚上這種事情,講究一鳴驚人,要是這冰品月餅的消息先走漏了,到時,效果可能會大打折扣。

唐少正也是一皺眉,但他很快想想出了對策,“不然這樣,等我們晚上去詩會,路過他家的時候,再將月餅給他,既不耽誤他吃,也不影響我們的計劃。”

“也只能這樣了。”姜婉白想了想,點了點頭,然後招呼王氏等人準備材料,下午還要多做一些月餅,而且,她還想,看看能不能將這月餅做出點花樣,力求更多的人驚艷。

唐少正見姜婉白忙碌起來,他也準備出門,這冰的事,還得趕緊解決不是。

就在這時,田承玉突然喘著粗氣跑了進來,“奶,你快去看看吧,我爹他們跟大伯吵起來了,就在離祠堂不遠的地方。”

田承玉的大伯,自然就是田老大,一聽說是他,姜婉白的好心情立刻沒了大半,中秋節吵架,也虧得他們做得出來,這還讓不讓人好好過日子了。

唐少正一聽是田老大,眉毛都立起來了,滿臉的寒霜,他前兩天才知道,原來當初,田銀鳳竟然是被田老大給騙去當妾的,可以說,田銀鳳這麽多年的苦楚,全是田老大一手造成,這讓他如何不怒。

他早就想去會會田老大了,卻沒想到,他還沒去找他,他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。

唐少正現在也顧不得什麽冰啊,月餅了,那些東西,哪有田銀鳳重要,蹭蹭幾步,他從旁邊拿了馬鞭,朝外面走去。

今天,他非要為田銀鳳討個公道。

他這麽氣勢洶洶的走了,姜婉白哪裏放心,她可見過唐少正殺人的樣子的,下手一點都不手軟,現在他這麽出去,萬一一不小心,弄出什麽難以挽回的後果,那可是會禍及自身的。

趕緊去追唐少正,可是等姜婉白出門,外面哪裏還有唐少正的影子。

一跺腳,姜婉白讓田承玉帶路,風風火火的就朝祠堂而去。

離祠堂五百米的地方的一個角落裏,稀稀疏疏的站著幾個看熱鬧的人,看樣子,祭祖應該是祭完了,而這些人都是住在附近的人,聽見外面有吵架聲,就出來看看,農村人,就愛看個熱鬧。

角落的另一邊,田老大也是回來祭祖的,他一個讀書人,現在卻被人這麽當猴子一樣的看著,覺的非常沒有面子,便有些惱怒的道:“我不是說過了,我也被梁家騙了,當初明明說是娶媳婦,結果不知道怎麽回事,就變成納妾了。”

田老二覺的家醜不可外揚,本來是想跟田老大單獨談的,結果越談越僵,現在,他已經完全憤怒了,也顧不得旁邊有人在看,他紅著一雙眼,詰問道:“銀鳳說,那張賣身契就是你騙她按的手印,你要是不知道是納妾,怎麽會那麽做?”

“她胡說,我根本就沒讓她按過什麽手印。”田老大是打算死不承認了,畢竟,賣妹妹這種事,可是好說不好聽,他以後,還指望著做官,做官,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個好的名聲,他可不允許任何人敗壞他的名聲。

說完,田老大對他身後的一個青年道:“承業,我們走。”

青年,也就是田承業看了看田老二,又看了看自己的父親,選擇了垂下頭跟田老大離開,這種事,他根本也管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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